如果你用心体会,你会发现,巨川先生是个真性情的人。如果需要给他的真性情加个定语,那该说,他是一个认真的真性情着的人;如果你再用心体会,你还会发现,巨川先生其实也有幽默,也能调侃,但他连幽默、连调侃,也都是认认真真的。
巨川先生跟我在微信上第一次碰面,说:“我是舒粉,我是追着你的文章找到你的。”我呢,那时并不知道他,当然更不了解他,也就哈哈一笑后将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。关于“舒粉”的说法,我一向认为只是句笑话,别人说粉,你还以为人家就真粉啊?至多,算是私下的一种友好和调侃吧。
后来发现,巨川先生“粉”的还真是光明磊落,与众不同,而且,他的粉也显然并不只停留在我跟他的微信里。一群人一起吃饭,巨川先生也会前前后后说:“舒老师文思敏捷,刀下见菜,说话间就是一篇。她的文字精致犀利、幽默风趣、思维缜密、逻辑清晰,我可是她的粉丝呢。”你再看他的表情,四平八稳,端正认真,不像玩笑,似也并非调侃。
巨川先生时常会有讲学,也时常会舞动笔墨,被我看见了,就追着他要字。他认真地跟我谦虚着说:“字不好,拿不出手,不是不愿,而是不敢。”这理由当然无法说服我,于是他也就只能无可奈何着答应,同时“一本正经”地对我说,要给他留时间,要让他做功课,卷肯定会交,不过早晚难说。我自然频频点头表示同意,之后就是他自编自导,先根据对我的印象拟内容,再然后,大笔一挥开始泼墨。

当然所谓大笔一挥,所谓泼墨,都是我的艺术想象。事实是,巨川先生在正式泼墨之前,的确是在四十度的高温天里苦练了好多遍,其间还发“送审稿”给我,说请我审看,问是否能够“通过”,硬是导演了一处让“外行评点内行”的精彩好戏。再后来,字总算尘埃落定,巨川先生自个却还是不满意,总觉似乎还缺点什么,于是索性,又找了两位他认为字不错的书家各再写了一幅字托人送我。也就是说,我本来是想找他求一幅字的,不成想却一石三鸟,一下弄来了四幅。晚上回家将字一幅幅舒展在我那一米八的大床上仔细欣赏,好不快活。巨川先生却说,多两幅字是为补过,因为他的字实在有些见不了“公婆”。
贾巨川先生是合阳人。合阳者,鬼也。谈到鬼的意思,说法纷纭。好听点是说合阳人鬼精鬼精,聪明着呢;难听点说是说合阳人鬼鬼祟祟,不够磊落。究竟要依照哪个说法,大概要因人而异。因人而异来说,贾巨川既不鬼精鬼精,也不鬼鬼祟祟,也就是说,合阳鬼的说法对他来说,显然并非量身定做。
贾先生是有趣的。有趣的表现之一,是他读了我的《我想做只猪》后,微信里有事找我,我的形象代言人就始终是一头肥肥的小猪了;有趣的表现之二,是他约几个朋友一起吃饭,跟我通知的时候,很严肃地说,有个重要的事情想提前跟我讨论讨论。
我立刻挺起佝偻着的腰,收起龇牙咧嘴的笑容,郑重其事地对他说:“老师您有什么事,请讲。”
“如果你觉得合适,今天餐后,咱俩能否合个片片?”
天,这就是他要研讨的重要问题!我当时盯着那行话,直接就忘记世间原本是有个成语叫做“笑不露齿”的了。笑得俺的美齿像是吃了十五斤青杏,酸的透透的了。
贾先生是颇有些呆的。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叙事,从所见所闻谈到黎民百姓,从作家作品成就聊到不同门派论争,不觉过了三个钟头,告别时才知道,他居然是从外地回后连晚饭都没吃。想就近找点吃的,因为时间太晚,饭馆全都打起呼噜了。贾先生临走前,特意翻阅了书桌上我正在读的几本书,还把俺的台灯仔细地多瞅了好几眼,说是要验证他曾听说的“嗜书如命”传说。
贾先生是有才的。我让他给我写字,只见他稍加思索,很快拟出两条联语,一是“风轻一楼月,室静半枕书”;一是“天地入胸臆,风雷成文章”。据先生自己“坦白”说,前者是他那天到我书房所感;后者呢,则是他读我文后所悟。自然,这让我的心犹如电焊时的火花,星点子乐呵地四处乱溅呢。
贾先生是严谨的。他的作品绝不臆想,绝不夸夸其谈,一切依据历史,一切努力用事实说话。他写我故乡朝邑的《朝邑起义》,写我故乡人张奚若先生的《从民主革命斗士到新中国部长》,我都一字一句读过,文采飞扬,真挚自然。他被称为“习仲勋研究”第一人,写过《习仲勋传》等,下面随手撷取专家关于此书的一些评论:
“丰富翔实的史料,严谨的治学态度,朴实清新的写作风格以及精雕细刻的文字煅造,使历史人物走出历史。使传主的生平事迹、理想追求、精神风貌和鲜明个性跃然纸上,给人以深刻启迪。”
“《习仲勋传》值得称道的是史家的笔墨纵横捭阖,以历史的原本为纲,将许多事件的前因后果,来龙去脉勾勒得清晰可见,同时又不放弃历史的细节和相关的人物的刻画。是一幅由无数历史人物和事件构成的‘清明上河图’。”
《陕西日报》两次刊发长篇书评称:《习传》上卷“以丰富、翔实的史料展示了习仲勋其人、其事、其人生轨迹。叙事、写人、言志,大处着眼,高处俯瞰,以时势为轴,以史料为骨,使一代血肉丰满、形神兼备的共产党人呼之欲出,引导读者深入到传主的思想深处和内心世界,从更高层次上认识老一辈革命家的本色。”
巨川先生被邀请为《习仲勋画传》的文字撰稿人。作为知名党史专家,曾接受美国《华盛顿邮报》、美国全国公共NPR广播电台、德国《亮点》《悉尼先驱晨报》《解放军报》等国内外重要媒体的采访。还曾触电90分钟,做客北京电视台现场直播。
巨川先生的祖父曾经是杨虎城部骑兵连连长。老人家一生所想所说始终离不开冲锋拼杀,战火硝烟,加之启蒙老师和父亲的影响,巨川先生打小就梦想有一天自己也能身穿“国防绿”,胸佩勋章,肩扛将星。巨川先生在军营拼打生活了十八年,最终没有当上“将军”,用他的话说,在恢复军衔制前夕,被百万大裁军给裁了。转业后却因为职务所使,釆访了包括习仲勋、王平、杨成武、廖汉生、汪锋、马文瑞、张宗逊、孙毅、安志文、王世泰、张贤约、王政柱、张邦英、郭洪涛、白栋材、李启明、常黎夫、刘懋功、李赤然、范明等在内的百余位老同志、老将军,征集了60万余字的访谈录,算是以在党史园地里的辛勤耕耘实现了自己的将军梦。
贾巨川最值得人们尊敬的地方,还在于他的大孝。母亲患脑萎缩,生活完全不能自理,他不愿雇请保姆,而是亲力亲为,端汤送饭,形影不离地床前伺奉母亲近五年。曾读过他的小孙女写的一篇题为《孝顺的爷爷》的作文,感情真挚似溪水流淌,内容鲜活若春日桃花,其中最打动我的,有这么两句:“爷爷是那么的耐心,就好像他是妈妈,太奶奶是他的孩子一般”;“爷爷对太奶奶的孝顺真令人感动,我也要像他这样对待我的父母。”

2016年母亲节,巨川先生想起刚刚仙逝一个月的母亲,情难自抑,写下了《捧着妈妈肖像入眠》一文,情感真挚打动了众多读者:
窗户外,长夜漫漫,漆黑一片天……
床头上,白炽灯光,暖流涌胸间。
难忘呀,
千余个昼夜母子为伴,暑热冬寒……
难忘呀,
几回回娘俩相对无语,寝食难安。
怎么了?刚才的妈妈还仪态万千,
怎么了?稍刻化作雨雾濛濛云烟。
霎时间,这世界怎么会如此生疏漠然,
霎时间,周围景物竟那样的冰冷黑暗……
哦,是热泪遮蔽了眼帘……
哦,是无眠包裹着心酸。
对呀,一个失去母亲的母亲节,
对呀,妈妈的英灵又走回人间……
归来兮!妈妈,
细雨霏霏轻轻为您擦洗岁月的尘埃……
归来兮!妈妈,
鲜花朵朵悄悄把您打扮得更加经典……
咱回家吧!经典妈妈,
咱回家吧!思念永远……

舒敏,1992年毕业于西北大学哲学系。开办有个人微信公众平台——舒寫。出版有散文集《梦里乡愁》《独自呢喃的树》,有作品散见各大报刊。
摄影编辑:秦郃 刘进民



